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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1章 二百五十一·清影似嫌銀燭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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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鈺見弟弟不答,無言片刻沈沈開口:“別再去見他,你會後悔。”

“我知道,”溫鏡點點頭,“我只是…”

“你不知道,”溫鈺打斷他,“一刻鐘,去洗幹凈,來見我。一身什麽味兒,不嫌丟人。”

嫌啊,不是你非要攔著說了半天嗎?但溫鏡想想扶風的事情,算了,不跟他計較。

一刻鐘後天色果真有些亮起來,溫鏡坐下還沒開始談正事,外頭門房先接了兩封拜帖。一封繪彩雲青鸞,拜帖人雲碧薇,一封繪玄底銀紋,拜帖人李沽雪。雲碧薇前兒朝與歌打過招呼,溫鏡雖然不很明白為何她要見自己——從前兩黨相爭各自招攬勢力,白玉樓對雲氏有用,雲碧薇的殷勤可以理解,可是如今呢?如今哪還有人和酈王爭。但既然朝與歌開口,溫鏡想著見一見就見一見,左右不是什麽大事,也無妨。

至於李沽雪,溫鏡認為更要緊。因為他是頭一次以無名殿的名義要登門,恐怕正是為著昨夜裏吳記遇襲的事。溫鈺瞟一眼他神色,冷笑道:“更要緊?什麽更要緊,李沽雪的前程嗎?”他一語戳中溫鏡要害,“你是害怕他善不了後,他師父回來怪罪他。”

溫鏡張張嘴又閉上。

溫鈺屏退侍從,面色沈重地另起一個話頭:“你有沒有想過,韓頃又不掌兵,不存在爭奪兵權,和溫家可說井水不犯河水,你說他到底為何要陷害你舅舅?”

溫鏡的舅舅,就是溫鈺的爹,溫擎將軍,溫鏡問:“為何?”

溫鈺嘆道:“我一直以為咱們的對手是無名殿,是韓頃,但其實…有可能咱們真正的對手是雲氏。”

溫鏡敏銳地問:“你昨晚還探到什麽?”

“很多,”溫鈺嘆口氣,轉而問,“你知道你生母是誰。”

溫鏡不意他說這個,莫名其妙道:“不是你姑姑嗎?大名叫做溫摯。”

溫鈺看著他眼含憐憫:“是她。你知道你脈裏的毒是怎麽來的?便是母體間接中過十日連生散,血脈相連傳給了你。而你的經脈因為施展封息之術的緣故,格外孱弱,後頭又受重傷,因此才年年出來作祟。”

受重傷溫鏡知道,就是他穿越過來的時候,但是,他迷茫道:“封息之術又是什麽?”

“封息之術,”溫鈺為他解釋,“一歲以內的嬰孩,以秘術封閉七經八脈,氣血停滯,氣息不聞,狀似死胎,而後再解開秘術,孩子便能恢覆生長,與旁人無異,就是此術使你瞞天過海被送出的宮。”

一時間溫鏡腦子裏疑問很多,他混亂片刻猜測道:“是什麽,溫貴妃知道自己沾染上十日連生散,時日無多,因此請人把我封住出宮送到你家?”再聯想溫鈺方才說真正的對手是雲氏,溫鏡聲音一冷,“是雲皇後下的毒?”

溫鈺沈默地點點頭。

人在氣急的時候會產生一些荒誕的想法,比如此刻,溫鏡就在想,哎呀,白謀任那個老東西,最初說的話居然是實話。望江樓上他說雲皇後戕害溫貴妃,居然是真的。溫鏡又想,其實雲皇後是有足夠的動機給他母妃下毒,只看她和裴玉露他姑鬥這麽多年,便可知這女人眼裏大概但凡有兒子的妃嬪說不定都該死。

溫鈺又開口,帶著幾分不忍:“姑姑武功不在我爹之下,當年雲皇後下毒很是費了一番功夫,是下在宮女兒內侍身上,而後才傳給姑姑,而你,是受了牽連了。”

嗯是…不過,溫鏡道:“她哪兒來的藥?這藥不是聖毒教也就是白謀任搞出來的麽,他不是…”不是一直覬覦溫貴妃嗎?雲皇後看樣子又不會和溫貴妃很和睦,白謀肯定不會將藥給她吧。

溫鈺知他的疑問,答道:“這裏頭就該說說咱們這位韓掌殿。無名殿掌宮中戍衛之權,真能放任一個牙耳教放肆?白謀任沒有咱們想的那麽有手段,韓頃則比咱們想的更有手段。按韓頃的手記來看,白謀任的聖毒教一早就被他掌握,化為己用,最後所謂聖毒教妖孽攀扯指認你舅舅,這令也是韓頃下的。定罪之後那夥作偽證的妖孽是怎麽被秘密送出的宮,又怎麽被滅的口,執行滅口命令的無名衛又是怎麽被悄悄除掉,在吳記的檔裏頭記得一清二楚。”

他又道:“至於什麽,指使朱明的手書、矯制虎符的圖樣、秘密委托的工匠,等等等等,阿鏡啊,咱們這位韓掌殿,對付咱們溫家可真是煞費苦心。”

即便早有猜測,可是一條一項聽下來,自己的親族如此計劃周詳地被陷害被釘死,溫鏡仍是心驚,他喃喃道:“韓頃…為什麽?我聽李沽雪提過,本朝皇族以牡丹為徽,無名殿便以國色天香為號,連標識都是二回三出牡丹葉,為的就是明志,無名衛一生守護皇室,即便零落成泥也要護天子周全。韓頃為何要配合皇後害溫家?為何要害我?”

“他認的牡丹,”溫鈺道,“他認的百花之王,他想護的人並不是天子。”

溫鏡忡楞,溫鈺又道:“你道楚家為何忽然舉兵?韓頃今年年初從幽州回來,可是沒閑著。他處處下暗棋,我看他部署監視興平侯的指令,監視到什麽不論,目的就是叫興平侯發覺無名殿在監視他。韓頃還命人搜羅興平侯貪納軍餉的憑證,也是做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,為的就是弄得兵部人人自危,興平侯在兵部經營多年,少不得有他的黨羽被驚動。”

溫鈺感嘆:“無名殿,天子私兵,你成日被無名殿盯著你害不害怕?無名殿在挑你的錯你害不害怕?你會不會疑心這些都是皇帝的意思?再加上皇帝的確一直在擱置九皇子的賜婚,興平侯會不會想,皇帝這是要收拾我家啊!加之白謀任叫咱們逮了起來,一時連個拿主意的主心骨也無,慌亂之下只有兵行險著。我瞧著,他簡直是被韓頃逼反的。”

溫鈺又把當年多羅歡喜宗的事從頭講一遍,末了總結道:“這樁樁件件,韓頃如今是如何對付楚家,當年便是如何對付溫家,一般無二的處心積慮。咱們韓掌殿哪是忠於君上,他是忠於皇後和酈王,但有威脅到酈王將來登基的,都是個死。”

溫鏡思索道:“九皇子都十五了,韓頃為何等到現在才動手?我怎麽出生開始就命運多舛半死不活?”

溫鈺笑起來:“你別心裏不平衡,如今楚家是什麽底子,當年溫家是什麽底子。就我爹,當年若真有反心,退可振臂一呼據居庸立守幽州,進可一聲令下率溫家軍入關,半月之內就能打到洛陽。楚家呢?一座九嶂寨還得皇帝抽私房錢貼補幫襯。大約是這回打靺鞨楚家染指兵權,雲皇後實在坐不住,這才出手收拾。”

…那倒是。九嶂寨,這麽一提溫鏡又想起來,韓頃對付楚家一定不是皇帝的主意,皇帝還想著給九皇子搞兵營造火銃呢,怎麽可能想把他母妃家裏打成反賊。

接著溫鏡思考,這事,李沽雪…肯定不知道,李沽雪一直認為他師父是頭號大忠臣。

溫鏡:“韓頃是皇後黨羽,這事能由我告訴李沽雪麽?”慢慢透給他。鷹爪本就不好聽,結果你還不是皇帝鷹爪,你是外戚的,李沽雪滿腦子忠君,一時間恐怕很難接受。

誰知溫鈺幹脆道:“行。”

溫鏡錯愕:“行?”這麽輕易?

“你真行,”溫鈺冷笑,“已知韓頃知道你的身世,甚至動過手想殺你,又知韓頃效力雲氏,而雲碧薇是雲氏嫡脈,她約見你你不憂心,不擔心是鴻門宴,倒是擔心那個姓李的。”

溫鈺冷哼:“我這是給誰養的好弟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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